提到買賣, 王曉露遲疑了一下。

在夢裏自己和李國華靠承包廠裏淘汰的舊車發家。可一輛舊車，怎麽說也要三四千吧, 自己當時哪來的錢？

她百思不得其解, 難道是陳阿珍給的？

想到這，她用肩膀撞了撞李國華，問道：“哎，你說……老太婆那是不是還有錢？”

“不能吧。”

李國華猛搖頭, 回憶道：“這兩年, 咱為了還你欠的債, 前前後後從媽那拿了有1000塊錢了, 她還能有什麽錢？最多也就剩一兩百塊棺材本。”

“李國華, 你什麽意思啊你？你這是怪我花錢多？我告訴你，我花出去的錢, 我以後十倍百倍還給你們！”

王曉露一把推開他，怒氣沖沖地坐到床邊。

李國華跟上來, 後悔自己一時嘴快, 說錯話。如今的王曉露可不靠他養了, 還能預知未來, 何苦嘴賤惹她生氣！

他賠著笑說：“曉露……寶貝……我不是那個意思，我就是……我就是嘴笨, 不會說話，你別生氣了……”

“哼！”王曉露別過頭去。

李國華沒了辦法，打了自己一巴掌，“讓你嘴笨，惹寶貝生氣……”

他邊打邊看王曉露, 見對方還不理自己, 只得咬牙加重了力道, 又抽了自己兩巴掌。

“啪啪”的聲音響起，王曉露終於回頭了，瞥他一眼，見他臉頰都打紅了，才撅著嘴說：“再有下次，我可就真生氣了。”

“保證不會有下次了。”李國華忙不疊的應道。

不過，王曉露還一直惦記著錢的事，就盼著晚上做夢能夢到，承包舊車的錢從哪裏來？

晚上，她真做了一個夢。

沒夢到錢，但是夢到了一個男人！

上輩子她和大姨相認正是通過這個男人，一個叫劉飛強的私家偵探。

按時間推算，現在劉飛強應該接到大姨的委托了，她等不及劉飛強來找了！

元旦一過，王曉露花12塊錢把兒子寄養在鄰居家，自己蹭了運輸廠的貨車去省城。

她按著夢中的記憶找到劉飛強，兩人找了個附近的茶館坐下。

王曉露開門見山地說：“劉同志，或者我該叫你劉偵探，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？”

“你是誰，怎麽知道我在找人？”劉飛強看到她頗為驚訝。

王曉露往椅背上一靠，氣定神閑地說：“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，你就說你是不是在幫一個叫吳若棠的人，找她妹妹？”

“你認識吳若棠？”劉飛強立馬站起來，上下打量王曉露，但一細想又搖頭道：“不應該啊！”

這事兒透著古怪！

吳家是民國時期有名的富豪，全家在30多年前就搬到漂亮國了，如今華國還記得吳家的人少之又少。

吳若棠是吳家的大女兒，前些天通過朋友找到他，雇他幫忙找失蹤多年的妹妹。

吳家財大氣粗，吳若棠出手大方，承諾只要找到人，錢不是問題。

劉飛強第一次接觸這麽大方的雇主，八字還沒一撇，就先拿到了1000塊經費。

他卯足了勁，不過幾天功夫就圈定要找的人在南省。可還沒深入調查，居然就有人找上門來了！

王曉露雙手環抱胸前，得意地說：“吳若棠是我大姨。你要找的人是我媽。”

“什麽？！”劉飛強既驚又喜。

這樁委托案他掌握的資料特別少，還以為要費一番工夫呢？但得來太容易，他又不敢冒然相信。

“對，就是我媽。不過她已經去世了，去世10多年了。”

劉飛強高興的臉一僵，坐下來，看著王曉露問道：“去世了！那你怎麽證明吳若棠是你大姨？”

最關鍵的那個人不在了，這事還挺棘手。

“我媽以前有一枚玉佩，大概兩個手指寬上面刻著一朵梅花，因為她的名字叫吳若梅。她隱約記得家裏是做紡織生意的，大概5歲的時候被保姆拐走。”

王曉露說得胸有成竹。

其實她媽從沒和她提過吳家的事，這些信息都是她和大姨相認後，從大姨那聽來的，總不會有錯。

劉飛強面色大喜，這都跟雇主給他的信息對上了，尤其是玉佩！人沒了，至少要有信物，否則拿什麽讓雇主相信？

他著急地問：“那玉佩呢？”

“啊？玉佩啊……”

王曉露有些怔楞，但看劉飛強神情很執著，她心一慌，脫口而出：“玉佩早叫我給賣了。”

在夢裏，劉飛強是靠著玉佩才找到她的，但這一世，她從沒在她媽的身上見過那一枚玉佩，這跟夢裏劇情對不上。

玉佩到底去了哪裏？

王曉露在心裏嘀咕，可眼下這關頭，她不能讓劉飛強看出來。

於是，她微微低頭道：“我媽那會兒病得很嚴重，她不讓我賣。我偷偷賣掉玉佩，換了錢給她治病……但她還是走了。走之前還一直叮囑我，要找回大姨……”

說著說著，她拿出手帕捂住眼睛，一副難過的模樣。

劉飛強慌忙說：“對不起啊，你別哭呀。”

“請你告訴我，我大姨在哪？我媽臨死前還一直念叨著她呢。”王曉露紅著眼睛擡頭，看起來頗為可憐。

劉飛強被她看得腦一熱，伸手掏自己衣服的內口袋，“吳女士在美國，我這有她的地址和……”

說到這，他一頓，自己還沒調查對方的真假，就這麽把雇主的資料交出去……不太好。

他默默把紙條放回口袋，攤著手說：“哎呀，地址掉了，我得回去找找。”

王曉露正指望能早點跟大姨聯系上，聽他這麽一說，脾氣唰地上來，生氣道：

“你騙小孩呢！我說了這麽多，你還不信。你盡管去查。我爸早就不管我跟我媽了，我外公外婆只收養了我媽一個孩子，他們也不在了，我媽的事只有我知道。”

“我告訴你，等我認回大姨，你可別後悔。”

劉飛強猶豫了一下，尷尬笑道：“同志，要不你留個聯系方式，我過兩天去找你。”

兩天時間，足夠他查清對方的背景了。

“不用留，我還沒有住的地方，你給我定個房間，要好點的房間。”

王曉露說得理直氣壯。她身上有50塊錢，但沒想拿出來。她主動上門，幫劉飛強省了多少事，讓他定個房間算什麽！

劉飛強滿口答應下來，送上門的線索當然也抓牢，招待所最好的房間也不過5塊錢一晚，比起1000塊錢經費，不算什麽！

安頓好王曉露，他迫不及待地去開始調查。

而王曉露當然不會乖乖待在招待所。

她坐著公交來到中大，一路打聽，走到了阮蕓蕓上課的教學樓前。

正好趕上下課鈴聲響起，一群人或是高談闊論，或是洋溢著笑容地走出教室。

王曉露站在大樹下，看著這群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，忍不住用指甲一下一下地摳樹幹。

要不是阮蕓蕓，她就是人人羨慕的大學生了！即使她以後可以用錢買學歷，可哪比得上更恢覆高考的“老三屆”大學生珍貴！

她的手指越摳越用力，目光仿佛能噴出火般看向樓梯口。

此時，樓梯口走下一個高挑的身影，正是阮蕓蕓。

阮蕓蕓與旁邊一個頭發半白的中年男人有說有笑，她紮著高馬尾，懷抱兩本書，一身黃色大衣在人群中極為顯眼。

“馬教授，你幫了我一個大忙，還要麻煩你陪我跑一趟。”阮蕓蕓對著身邊的人感激說道。

馬教授是她經濟課的老師，聽說她想辦個體戶營業執照，主動幫她聯系了工商局的熟人。這會下了課，正準備親自陪她去工商局。

馬教授哈哈笑道：“不麻煩。我呢，是研究經濟的，你把營業執照辦下來，就是我們市第一個吃螃蟹的人。我跟你一起去，還能見證這歷史性的一刻。說不定以後老師還能沾你的光。”

“教授，你對個體經濟很看好？”阮蕓蕓邊走邊問。

馬教授的腳步停頓了幾秒，略有些遲疑地說：

“咱們的人口基數擺在這，群眾的需求日益增長，長期我是看好的，短期嘛，摸著石頭過河。蕓蕓，你是開拓者，勇氣可嘉，自己也要當心……政策上的變化。”

他說得很是隱晦。

阮蕓蕓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，小心政策反覆。這也是眼下大多數人對改革開放的態度：先觀望觀望。

【唉，研究經濟的都這麽保守，當年改革開放的阻力真的很大。】

【謹慎有什麽不好？個體經濟剛開始都是猥瑣發育，到了八十年代末才蓬勃發展起來的。】

【我記得那會私人雇傭不得超過7個人，村花應該直接辦廠或者開公司，那樣不受限制。】

【辦廠？我看刑！一步到位，少走三十年彎路，提前過上國家管吃管喝的養老生活。】

【哈哈，步子邁得太大，一腳跨進監獄。】

……

彈幕討論得很熱烈，也不知道馬教授那句話戳中了彈幕的點。

不過，阮蕓蕓暗自把彈幕的話記在了心裏。

她和馬教授走出教學樓，徑直去自行車棚取車。

看著她瀟灑的背影，王曉露目眥欲裂，擡腳正想跟上去，突然一雙手搭上她的肩膀，從身後問道：“你是誰？幹什麽鬼鬼祟祟的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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